极致,汉语词典对它的解释是:①最高的境界;②最高程度的。在萧爱彬的词典中,极致变为了无限。
云庐会、拙政东园、绿洲江南园,在外界看来都是新东方主义的上乘佳作,而在萧爱彬眼中,它们却是自己心中带有遗憾的美。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在不断的否定和再否定中,萧爱彬是怎样打开设计的无限宽度,带来设计思维的无限创新?
他是一个好的设计师,同时又是一个好的管理者。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萧爱彬却处理得井井有条。如鱼得水需要的是怎样的能力和心态?
艺术的出身造就了艺术的灵魂。“徐家汇是个垃圾场”,语出惊人的背后其实隐藏的是怎样的痛惜?
中国建筑与室内设计师网设计师访谈本期专访上海萧氏设计首席设计师萧爱彬,为您展示设计师真实的冷暖人生。
萧爱彬家园地址:http://www.china-designer.com/home/165141.htm
关于公司经营
China-designer.com:自己公司招聘年轻设计师的要求?以及进入萧氏设计之后对他们培训的方式?
萧爱彬:这个一直是很大的问题我觉得。对招设计师这个问题我们一直都是很困惑的。首先现在很难招到很好的设计师,第二对文凭的要求,我也是每次都是说,文凭要有限定,必须在本科以上,或者在研究生以上。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可能跟国家的教育程度、师资力量有很大的关系。哪怕是那些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还是在教育程度上有问题。
后来我就改变了一种方式,可能最重要的还是人的品质为第一,首先是一个很敬业的人,人品好是第一位的。然后是专业素质,是不是很职业,很敬业。能力好就可以有一个培养的基础,能力不好培养了能够达到我的要求也没问题。
招的方向希望是工作了一段时间有一定经验的,因为没有经验的话他很难跟我们衔接。因为我们一拿上来就是需要有经验的人去配套来做的。对设计师招进来以后我们可能会给他一个培训计划,这个计划一般短的话两个月,长的话估计在半年到一年时间,就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用最快的速度,相对接近的方式达到我们公司的要求。
举个例子,首先设计师招来我们可能不让他直接画图,可能更多的会让他去跑工地,对工地熟悉,因为我经常讲要成为一个设计师必须先要成为一个工程师,其实这很难做到,说说是很容易可能只能做到一部分,不能了解这个工程怎么做出来的,就没办法去设计。
设计不只是为了漂亮,是为了好用,然后才是漂亮。所以这就要求每个设计师要懂得工程,先去工地有一段时间以后再着手在办公室里面工作,开始设计、制图。先从制图做起,再从设计一步步走过来,熟悉公司的操作流程以后这个路子才会正。要不然现在就不正,一进来就说能做设计,哪里能做设计,基本上到我们公司来一年以后能做设计的就不错了,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少经验,除非你是在一个很大牌设计师手下做过的,这有可能,其他的基本上免谈,都是不现实的。
China-designer.com:您现在公司里面有多少人大概?
萧爱彬:现在设计师有30多人。
China-designer.com:平时在公司管理方面花的时间多吗?如何分配设计和管理工作的比例?
萧爱彬:我在管理上花的时间大概差不多是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时间,没有花很多的精力。因为我是一个设计师,我可能更多的精力投入在设计上。
我有一个很好的团队,那么这种团队相对说就解决了我很多管理上的问题。一个是我的财务,我的业务,我的工程,还有我的设计。这个管理团队组在一起,我只要把握公司的方向,和一些政策的制定,基本上在推行不会有很大问题。每个礼拜我都有个办公例会,就是一个调度会。然后不间断的一些个别会议去解决问题。
另一个是执行力,你制定的政策和你制定的规矩执行得如何。通过每个礼拜的小结,来把握公司的整体推进。现在我的管理还不是特别好,对于大牌的设计公司来说,可能我们还不是特别的好。当然也是从小到大开始,现在我们公司各部门的高层管理人员4个人,属于公司管理的核心。
在整体的公司运作上,我目前还是能够把握得住的。如果再往前推进,也就是说萧氏成为更大型的公司,接更多的业务,可能我精力会跟不上。这个时候我也在培养一些人能够给我做行政这一块。包括我现在的办公室主任、财务总监这一系列在帮我打理行政上的事情和对外的接触,这些就构成公司的一个整体的框架。设计公司能否良性循环这是最重要的。
China-designer.com:有没有自己培养出来的设计师能够独挡一面之后自立门户分离出去的情况?
萧爱彬:原来有过,也有不少自己觉得不错就出去做什么的,但是我没有觉得他已经特别强了。但这个我还是鼓励的,我鼓励他们自立门户。
因为我是这样,如果他们做得好,留在公司是最好的,现在的社会都是自由的,不是说你想留就能留,我一直都是给他们双重选择的,我说你可以选择在我这,也可以自己开公司。但在跟我学的时候我可以无私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你知识,教给你我的经验。你可以选择两条路,第一条,你学成了以后自己想着开公司提前跟我说,你觉得你可以获得更好的收入获得更好的事业,你有这样的志向,我绝对欢送你出去,我们永远都是朋友,这都没问题。
如果你没有这样的实力去开公司,你不如选择在一个比较好的老板的公司里面去做一个下手。可以有很好的待遇,也有很好的发展前途,我的前提是你要在一个很好的人手下去做事情。他开明,眼光比较开放,对下属比较信任,对待遇不是收得很紧,这就叫做比较好的老板。那么你可以去选择跟这样的人去做,可能比你选择单独出去做要好很多。风险又小。
因为我可以跟他们说得很清楚,设计师做老板能做成功的是极少的,像我这种也属于另类,即能做管理又能做设计。而且我们能支撑到现在这样一个状态,做到小有名气这样一个状态,也不是很多的。上海跟我们一起成长的这些公司,大家都可以看得到,原来比我们名气大的,现在大多纷纷倒下。公司也没开成,作品也没出来。萧氏能做成这样,有各方面的因素在里面,那么你是否具有这方面的因素呢。你具备这样的因素那么我鼓励你自己去开,你是一个很好的设计师,而你是不是一个很好的管理人才你咨询我就对了。
我是一个很好的设计师,又是一个不错的管理者。管理自己又要管理别人,你把自己管理好规划好,这首先就说明你有管理才能,有才干。客户的维护,自己的发展,都能够弄好,这首先是你个体的。到最后你的集体,你的设计部能不能管理好,你的设计小组,五六个人能不能管理好。他们能最大程度发挥他们的能量,又能聚在你身边,还能把业务运作的很好,客户很信任你,甚至你能很好的开展工作并且很好的能把款收回来,这说明你很牛。到最后能管理整个设计部,几十个人你能把他们各个方面的调度资源,做效果图,做汇报方案,做T,整个开展的程序,这个做完以后,这还只是一部分,你还仅仅是一个好的设计师,或者设计师的管理者。
还有更重要的,开公司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开公司你还要面临你的财务问题,你的整个其他的工程管理问题,你对外的协调能力,你对税收的了解情况,社会的关系和责任,这一系列东西一定会把你搞晕。你这些东西能成,你设计才能成,你才能在社会立足,要不然永远是做家庭小作坊,就两三个人单枪匹马在那干。你说我在萧氏的感觉好像名气被压住了,或者什么别的。我能出去我马上就可以怎样,那是不现实的。因为一出去你就会面临很多的问题,信用问题、信任问题、社会资源问题,你的成长是需要很多案子累积的,没有很多的案例你怎么可能出来。
这一系列的问题,所以我都会跟他们说得很清楚,我经常用这种方式跟我的员工这样说,这样很平易的交谈。基本上对公司中层以上的干部都谈过,我一直比喻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兵让他流水,这样可以增加我公司新鲜的血液;铁打的营盘,就是我的管理层一定要稳定,这是一个你累积起来的一些知识和力量,不要轻易放掉。所以一旦你觉得他这个人不大可靠,或者怎样,你就直接跟他讲,可以换,那没问题。但是最起码,铁打的营盘是不动的。最起码在公司最高层这一阶,我们是十年都没动过。这是一个关键的地方,是使公司良性发展的因素。我可以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我的设计里面去,投入到我公司的运作。
其实设计师本身就是综合能力的一个人,他和艺术家还不太一样,说每个人都是有点野心的,想开展成什么样,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什么样,但这都是理想,所以认清自己是非常重要的,我觉得每个人认清自己的能力很重要。
所以我一方面跟大家在分享这一块的时候,告诫每个设计师朋友不一定都要去开公司,可以去找一个很好的老板一起做,然后你的能力有多大你就去做多大。
China-designer.com:给公司设计师设计上多大的灵活度?
萧爱彬:基本上还是比较自由的,我给他们在设计上的自由度还是蛮大的。首先在自己不是很成熟的时候不要轻易去创新,因为没东西,没法创新,一定要有积累。
开始时用公司一些成熟的案例去做一些变化,去体会。因为把这些东西体会足了之后,再加新东西的时候我是很欢迎的。我觉得这样的创新是在丰富萧氏的案例和具有开拓性的东西。成熟的设计师现在确实不好找,非常成熟的不好找,我们也基本上是从起步培养起来的,现在我们也有一两个强一点的设计师,基本上也是我逐渐带起来的,现在也是非常稳定的。我就是这样跟他们谈的,你可以找人开公司,没问题,有什么难题我还可以帮助你,但你们也确实是要估计到自己能否开成功,不要最后再倒回来就不可能了。你花掉的精力,赔的钱还不够赚的,赚的还不够赔的。
China-designer.com:今年是否有设计师的招聘计划?
萧爱彬:我们每隔两个月就有,因为对于比较好的设计师我们希望接纳。
个人审美趋向
China-designer.com:住过的酒店最喜欢的是哪个,为什么?
萧爱彬:最喜欢的是荷兰阿姆斯特丹的一个设计酒店。它是原来的一个牢房改造的,非常有意思。原来是一个监狱。我在戴尔福特有一个酒店项目,帮人家做设计顾问。在那里呆了十天,大概住了六七个酒店。每天就不安定,住在戴尔福特、住在阿姆斯特丹、住在鹿特丹、住在海牙,觉得很有意思,但给我印象深的就是阿姆斯特丹的这个设计酒店。
它从一星级到五星级,适合各种各样的人群去住。原来荷兰人把它当移民监,移民收容的一个地方,二战的时候纳粹把它当成了监狱,把荷兰人,欧洲人关在里面。二战结束以后又回到监狱的功能,上世纪90年代废弃了一段时间以后,有几个艺术家就把它改造成这样一个酒店。就把各个的房间做成各种各样的特色,充满了创意,利用了空间的极致。
我觉得这是中国设计师需要学习的地方。其他的酒店我觉得大部分还是有些一般,当然不乏精彩的高档的酒店,比如HBA设计的一些,香格里拉等酒店,在豪华和高档里面也有非常多的独创性,这也是设计师值得去揣摩的。最重要的是它体现的是一个人本位的东西,习惯、方便,又能够愉悦心情,而不单是价格有多少。
China-designer.com:您去过的城市中,最喜欢的是哪个?为什么会喜欢?
萧爱彬:我觉得还是巴黎,可能是他整个保持的历史状态比较好。第二个就是可爱的艺术环境较多。这可能和我在上海呆的时间比较多有关系喜欢巴黎。因为我始终觉得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特别像巴黎,所以可能有点怀旧。巴黎的地铁安全不够,但整个秩序和城市的环境也还算比较好。
China-designer.com:对中国当下城市改造的评价?
萧爱彬:文化界对政府这方面的改造步伐做得太快还是持不同意见的,地方上的一些领导人可能还见识是太少,不够有远见,拆掉了很多非常好的东西。城市最好的改造方式就是还是回到梁思成那个时期,把老东西先留着,然后开辟一个新地方,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刚刚讲戴尔福特,可能大家对它不是太熟悉,对城市保护来说,就我看到的我觉得戴尔福特是保护的非常好的一个地方。搞艺术的大家可能都知道,有一个叫维米尔的,他是画风景的,荷兰的一个大师级的人物。他有张叫《戴尔福特的风景》,就在那张戴尔福特的风景的画上,我们现在站在维米尔当年画画的地方都还能看到当年的风景,依然存在。可想而知,五六百年了,他的风景现在还在。我们中国人现在谁还能说站在某一个地方还能看到我们五六百年前的历史?看不到了。这就是很遗憾的一个地方,我们对文化的不尊重。
曾有一段时间我在意大利的锡耶那,站在它的石板路上,我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到意大利去,我就觉得我站在这个地方能感受到几百年前的景象,完全一模一样。人家告诉我你随便摸哪一块砖,它都是六百年前的东西。当时我心里很激动,心潮澎湃的感觉,这只有到现场才能感受得到。
而我们现在就失去了这个东西,完全失去了触摸历史的机会。我们很难找到原状的东西了,非常难找到。这跟中国人一代拆一代的习惯有关。中国的英文翻译“china”我说音译过来就是“拆哪”,就是说把所有东西都拆了。包括现代也是,古代也是。每一代皇帝不就是拆嘛,项羽把阿房宫“?E”一下一把火烧了,哪个朝代一兴盛把前面的宫殿全拆了,重建,让历史没有延续。现在可能已经慢慢认识到了,但已经晚了。
上海也是,其它城市也是,全是现代建筑与旧建筑杂交在一起,没有让人感觉到历史的段落。段落被打破被割裂,让人非常难受。现在建出来的很多东西,可以说很多年后可能都是垃圾,要被或者说现在就是垃圾。
我同朋友们聊天时常讲徐家汇就是一个垃圾场,建筑的垃圾场。建了多少无味的东西,塞得满满的商场、商务、住宅楼杂交在一起,没有一个整体的规划、没有CBD的概念、没有CITY的中心想法、没有城市肌理感,你们有看过一张徐家汇白天的全景照片吗?因为太难看了,只有靠夜幕去遮丑,用上奇目的灯光,照张夜景漂亮哇!那么过了几年又要把它拆了。多不容易啊这些钱,不知当权者有没历史感。
所以说留住根,留住自己本民族的一些根。其实国外的经验非常多,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国家的政府意识,造成现在的垃圾建筑太多。走南走北哪里都差不多。但是我在欧洲看的东西就不太一样,像戴尔福特,还有德国的威斯巴登,二战时期遗留下的那些东西,现在美国人占领在那个地方,美国人在德国一直有个军事基地,就在威斯巴登,我那年住在一个美军的宾馆,进出全是美国军人,很新鲜。但他周围的那些房子基本上全是矮房子,全是老的住宅
非常漂亮。
很多国家在这方面比中国醒悟得早,在建的时候也是按老的建筑来建,它绝对不树立新的与之格格不入的东西,它很少这样做。可能在巴黎当时很有争议的在做蓬皮杜的时候,那么多老建筑中树一个这样的建筑,它有它的目的,当时密特朗就是搞拯救巴黎计划,他一定要在老的区域里面建一个新的东西,他要特立独行的,在老区因为有了三个新建筑贝律铭的卢浮宫改造,巴黎老火车站的改造,美术馆的出现,吸引了全球的游客。是他很成功的一点。它的采用方法,就像我们穿一身衣服,都是黑的东西,然后有一条白丝巾的跳一下,就会觉得很明亮,眼睛为之一亮。就万绿丛中一点红这种感觉。但是巴黎决不会像中国这样,北京城哪里都是高楼,简直难看得不得了。
我觉得一个可能是中国人口膨胀的问题。人家的CITY都是从高到低有中心这样的感觉,我们是一团一团的,城市肌理很难看,在高空俯瞰城市的就象垃圾场。
China-designer.com:对北京新崛起的巨型建筑,如国家大剧院、央视大楼等与周围环境关系的看法?
萧爱彬:我觉得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这早已被破坏了,让他们来冲一冲反而是好事。因为周围有太多垃圾了,需要有一个好的东西来给大家稍微亮一下眼睛。要不然全是垃圾岂不是更难受吗。已经无关紧要了,已经破坏的环境不如让它来次大破坏,乱中取胜。
我对这些建筑的感觉可以说是负负得正。本来就不应该,很多东西已经不应该了,那还在乎它这个吗?他在里面可能还能起到让大家为之眼睛一亮的作用,那倒不如这样也好。有些早不应该建,梁思成说的时候怎么不听呢。六十年以后再说这个不该建就没用了。
China-designer.com:请您谈谈对china-designer的评价?您还希望china-designer为设计师群体做哪些工作?
萧爱彬:为设计师交流提供更好的作品,作品、案例本身的故事我觉得是更应该去挖掘的。展示更好的作品,展示这些作品产生的动因,我觉得设计师更多地喜欢去了解这些东西。
我这个人看东西的速度很快,对于作品中国性的东西融入世界性的东西我可能更关注。对国内设计师出来的东西我也会比较关注,也是我一直提倡的让本土设计师有更大的空间。所以我说作为一个媒体的话,我喜欢看的是设计师谈他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媒体去帮他去写文章。
直接去采访是比较好的,有充足的时间去采访,设计师去说他这个案例的过程,产生的原因和当时是怎样的想法。这是可以帮助所有设计师共同进步的东西,可以从中去受益。
从我自己来说,我比较喜欢看建筑师原版的东西,去了解,了解他背后的东西。就是如何产生的这个设计,这个生成的过程,包括他整个的一个脉络。像我喜欢赫尔佐格公司的,他的合作意识非常好。他们之间,它本身就两个人,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他们之间的实验性和不愿意重复别人,不愿意重复自己的不断前进的这种精神一直都是我最佩服的,觉得这也是全世界设计师的榜样。不管是做什么设计的,都应该是这样。
他们能把自己的学生当水平到了很高的程度时,就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合伙人。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要有多大胸怀的问题,这是赫尔佐格让我钦佩的另一点。
设计师相对来说个性都是很强的,有对作品相对自私的一面,但像他们这种是不多见的。我觉得真的是让人敬佩的一个地方。(编辑 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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