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奖获奖设计师陆嵘专访

 

维度： 陆老师，过去的一年中您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作品可以与我们分享一二？

 

陆嵘： 目前正在做最有意思的是北京的一个老的四合院，位于阜成门的老城区，是大墙之内的一个老房子,前后三进院.政府将这个院落租给了复星集团，复星有在这个院落周边新建了一些院子组合在一起，作为将来的企业会所。这个项目正在实施中，预计今年5、6月份会完成。这个项目的有意思之处在于它把企业的一些观念能够展现在会所里面，因为复星集团是上海最大的民营企业，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 他们的企业文化非常尊重中国传统文化，推行太极; 因为复兴是做医药发展起来,所以更重要的是把健康送给大家. 所以怎样在这样一个新老结合的四合院里将中国的传统文化融入进去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另外一个点是如何将北京的四合院与上海的企业的文化感受融合在一起，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课题;而且由于会所面积不大，这个方面研究得很深入。

 

维度： 浏览您的履历,发现您设计了很多宗教主题的空间,包括天主教、佛教等等,其间有什么心得？

 

陆嵘： 我作品里有一个是天主教堂，但是那个时候还太年轻，做得还是很肤浅的. 之后比较深入的是佛教的建筑项目，除了梵宫我们做了九华山的弘愿堂，目前正在做的是南京牛首山佛顶宫，这一块应该说是不断地深入研究。零五年接梵宫那个项目纯属机缘巧合，原本我们对宗教也有一种排斥. 当时的业主自然想找一个有信仰的设计师来做，但是中国目前很难找一个很好的设计师同时又是一个信仰者; 不像西方社会很多人是有宗教信仰的， 做这样的项目很合适。所以我们在做这个项目的时候也是一边做一边学佛教文化. 业主也请了佛教的专家顾问，在这个过程中从原来排斥的心理状态慢慢知道原来佛教文化其实对我们的生活、人生有相当宝贵的教导作用的. 在这个过程当中，自己内心也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做这个项目的过程本身就像修行一样，三年过程中可以说是一种非常超乎寻常的工作状态与强度, 其中所花的时间、心思是任何一个项目都没有办法比拟的; 真的像修行的状态才能完成这样一个作品, 应该说这样的过程中已经有宗教的情怀，尽管也许你还不是一个佛教徒。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定的宗教情怀，只是可能没有一个途径来挖掘出来，那个时候恰巧我能够承接这个项目而遇佛结缘并且为佛教做一些事情，你必须有这样的一颗心才能担当的起这样的一个项目。

 

维度：经过了这个修行过程，您现在的信仰是什么？

 

陆嵘： 我现在觉着自己是一个佛教的亲近者，就是我现在还没有到达皈依这种境界，但是我对佛教文化非常感兴趣，也愿意同别人交流佛教文化的内容，尤其是在佛教文化艺术方面.因为我们做的工作不是佛教理论层面的，更多的是视觉的表达，因而与文化艺术方面更加密切，所以应该是一个亲近者; 我还有一些更加深层次的问题没有想明白，所以很难说我是一个佛教徒。

 

维度: 在梵宫这样体量的建筑中肯定离不开光的作用, 其中有什么思考与设计？

 

陆嵘: 这个项目有灯光顾问来做具体方案，但大的概念和感受是我们共同探讨的，这个项目还得过一个灯光的设计大奖，当时获奖的有两个项目, 还有一个是鸟巢。你去看梵宫的话，灯光的变化，包括新的LED的技术营造出绚烂的灯光效果; 加上我们设计的手段，给人一种美轮美奂的感受。因为梵宫的一个概念是把佛极乐世界展现给普罗大众的，灯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设计手段。这是宗教空间，我们希望人进去以后内心很震动，所以需要有宗教的气场.神秘也好，绚丽多姿也好，一定是不同寻常的; 和人进入商场、酒店或者会所这样一般的世俗世界相比，需要让人感受到一种超乎寻常的、未曾想到的概念. 比如在西方以前没有电，通过彩绘玻璃，当阳光通过彩绘玻璃，让人感觉仿佛是天国射下来的光。

 

维度: 我们看到老的哥特式的教堂采用了彩色的玻璃。

 

陆嵘: 那个时候的技术手段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加强光的变化，原本都是阳光的感觉怎么让这种阳光变得迷幻、神秘。现在的话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技术手段可以不受天气的限制地展现出来。对于这样的宗教场所，我们希望人进去，有宗教神秘感。所以我们与灯光公司探讨了怎么样把这种气氛、这种灯光宣泄出来，让人进去之后产生这种感受。

 

维度： 您怎么理解设计与信仰的关系？

 

陆嵘： 关于设计师和信仰（这个话题），我觉着当你做到这样的一个作品没有种情怀是做不来的，真的是有这样一种感受在里面。我很难说那些规模相对小的项目中怎么样，涉及到大型的、综合性的项目，不管是佛教还是其他的项目对于设计师来说都是一个艰苦的过程。很多事情不在于设计本身，而在于坚持；当你与业主的观念不一样，怎么满足业主的要求，该坚持的要坚持；怎么样带领团队，就是怎么样把设计细节跟施工单位的磨合、争执、协调的过程。一个大型的复杂的项目涉及到上百人甚至上千人，但是设计在这里面是领头的；你这边垮掉后面所有的责任是你，设计出问题一定能追溯到的。所以当你真正把一个项目当做一个作品的话，没有一点宗教的或者信仰的话（这种信仰不一定是佛）是出不来作品的。就是说你需要一个超越物质层面的东西对你的内心说你一定要坚持。

 

维度： 这也是你当时的心路历程吗？

 

陆嵘：是的。我那段时间大概一年是没有周末的，没有休息过一天；几乎每天都是十一、二点钟才能下班。因为那个项目太复杂，而且只给了三年的时间，我们都知道做一个教堂要花上百年的时间，但是到了中国这种速度情况就是这样。

 

采访手记：在这样一个与信仰有关的建筑里呈现出的不仅仅是宗教的仪轨与符号，往往是普罗大众看不到的付出与信念。跨越数千年的轨迹，设计的手法与技术手段会有不同，但是那种执着近乎于修行的磨练更像一场艰苦卓绝的旅行，在旅途中要排除万难并且不断地拷问自己内心深处的信仰。

 

维度：陆老师，之前的访谈中，你提到了在梵宫这个项目中对于光的思考与运用。您对“光”与设计的关系如何理解？在您的设计中，如何思考光，运用光？

 

陆嵘：我大学研究生的论文就是写光和室内设计的。我觉着室内设计里面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手段。光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是一个材质，它比很多业主说我要用大理石什么的更加重要。很多业主非常兴奋地说想要非常昂贵的材料或者在哪里参观或者游玩看到的某些形态，跟我们设计师说要怎么怎么样；但是很多业主不知道，可能就是因为当时某种光的氛围，才导致他能感受得到那样一种美。我们一直与业主特别强调光在室内设计的作用，我们也非常注重光线和设计相互之间的关系。我们要求业主要请到很好的灯光顾问单位来与我们配合去完成我们所设想的光的表达。这样才能真正把我们设计出来的形态和色彩给业主，最终呈现给业主最理想的表现状态。

 

维度： 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论文中最核心的一两点吗？

 

陆嵘： 我记得当时这样写的：在不同的环境里面光就像是一个推销员。比如在超市里，光把食物弄得更有吸引力，打水果要用什么样的光，肉类打什么光，不同的光打上去有不同的效果；比如新鲜的东西光打上去变得更加喜人。我记得其中的一个标题是光是环境的推销员。

 

维度：以此类推的话，在购物的环境里面光是一个推销员。

 

陆嵘：光在商业环境里面是一个推销员，它在任何环境里面都能够把原本的状态变得更加完美。 

光可以扬长避短，确实是这样，也许设计的某些地方有一些疏漏，有一些特别精彩的地方把精彩的亮起来，展现出来，次要的地方就不会受到人那么的关注；所以说，我觉着光在很多环境里面就是一个协调者。